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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四十五章 花叶永不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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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如今郭岚给你们一点钱，你们就把梧桐树给卖了，是怕我卢坤给不起吗？”卢坤大叫，“他给你们多少，我双倍给你们！”</p>
在燕京中的卢家与郭家能够势均力敌，钱财当然不在少数。这又是一处想不通的地方，为何齐凉的村民选择将梧桐卖个郭岚。</p>
村长向前一步，深邃的眼看着那株树叶抖动的大梧桐，长叹一口气。</p>
“在一个月前，每天晚上都能有人听到大梧桐周围有女人呜咽的声音…所以…所以我们才…才想着…”</p>
他欲言又止，到底是担惊受怕。人都惧怕未知，齐凉的村民本都是些市井小民，安安稳稳过些小日子，这大梧桐都闹鬼了。哪里还想那么多？</p>
“我没说错，我没有说错，这大梧桐里面就有凶魂。”道人将自己鼻血擦去，大声嚷嚷道。</p>
“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，这里没有凶魂！”我冷笑，“道长，能告诉我你的师承吗？我看是哪个糊涂蛋教出你这种徒弟。”</p>
道人突然愣住，然后迅速变脸，“黄口小儿，我师傅是谁干你何事？我和你的账还得算算。”</p>
老洋头缓过气，“大梧桐不可能有凶魂，不然齐凉早完了。何况我们还有土地公，他会保佑我们的平安。”</p>
他很笃定，对土地爷的能耐也十分有信心。</p>
“土地爷？这地都没了神性，哪来土地爷？”道人还是有两把刷子，也是入了门槛的术士。</p>
“不可能，土地爷说过会等我！他说会好好守护齐凉。”</p>
老洋头望向那个零散的土堆。</p>
“你是不是叫卢守城？”</p>
老洋头猛的转过来，双目睁大，“这个名字我好久没用了，你怎么知道的？”</p>
“我爸回国起就改了名，除了我们至亲，没人知道，小先生从何得知？”卢坤带了一丝诧异。</p>
“我来齐凉就是为了找你，受土地爷的委托。”我翻手将那泥雕拿出来。</p>
卢守城全身颤抖，他不会认错，永远不会认错，就是土地公的神像。似乎一股久远的记忆涌上他的心头，那时他和土地公才刚立下约定。</p>
两行浊泪沿着脸颊往下流淌。</p>
他之所以不重建土地庙，就是害怕他的土地爷已经永远消失。万千烟一个月前才盗出神像，但是那时土地爷一直在沉睡，等待着卢守城。</p>
可是卢守城并不知道如何唤醒土地爷，所以两者相望却不相知。</p>
“土地公一直等着你回来，但是他最后还是没能见你一面。”我微微叹道，这神像不过是土地爷的躯壳，那精气神已经不在了。</p>
“飒飒！飒飒！飒飒！”</p>
我们身边的大梧桐又动了，而且比之先前更加的猛烈。那枝丫在咯吱咯吱的叫，那巴掌大的梧桐树在往下飘落。</p>
此情此景，有些骇然。梧桐是树，树不可能会动，但它偏偏就是动了。</p>
齐凉的人，郭岚带来的人，都在往后退。就连那道人也不敢再跑过去贴符，因为大梧桐似乎要发飙了。</p>
“都怪你，都怪你，偏要撕下我的符箓。”道人歇斯底里的大叫，甩的一手好锅。</p>
“道长，怎么…办？要…要不要跑？”郭岚腿肚子发颤，整个人直哆嗦。</p>
“花开一千年，花落一千年，花叶永不见…哎…”</p>
这一声叹息像是跨跃了时空的哀怨，道不尽几许愁思。那轻声的哭诉，婉转的悲鸣。丝丝悲凉之意从心底浮现。</p>
“来了，她出来了…”村长直往后退，其余的村民恨不得夺路而逃。</p>
“大梧桐？”卢守城喃喃自语，满是缅怀，老眼里的泪水更多。</p>
卢坤也吓的不轻，想要把自己父亲拉到一边。</p>
“她是齐凉的大梧桐，她不可能伤害我们，她是齐凉的大梧桐啊！”</p>
我手上的泥雕再次开始颤动，那梧桐树之上迸发的力量似乎和泥塑有些相似。</p>
皎洁的月光洒落然后汇聚，面前呈现一古装女子的模样。浅白的水袖流裙，如同那出水芙蓉，又好比那月神。有种说不出的淡雅与纯净。</p>
“你，还是没能回来吗？”她注视我手上的神像，满眼的愁绪，“当初如果我能阻止那人…”</p>
“缘呐！命啊！”</p>
“妖…妖女…”道人鼓起胆子大喝一声。</p>
那浅浅的眉角，大大的眼睛微蹙，看的道人胆战心惊。在他看来，这鬼物居然修成这幅模样，万万不是他能对付。</p>
“妖你妹啊！睁大眼睛看看，她身上哪有一丝一毫的怨气？好好看看，瞎了你的狗眼！”我冷哼道，这种人居然都能出山，我真是服了。</p>
“大梧桐？你是我们齐凉的大梧桐吗？你知道土地爷去哪了吗？”</p>
卢守城不死心，还想做最后的挣扎，他把全部希望寄托在眼前的梧桐身上。</p>
“我记得你，那时是齐凉救了你，还想方法让你避过了一场杀劫。”梧桐树柔声道。</p>
“当初你和齐凉的约定我也知道。我什么都知道，只是一直无法说话。”</p>
“是，是土地爷救了我。还告诉我一处装有财宝的地点，随后按照土地爷的指示出国去了。但我现在回来，土地公呢？土地公去哪了？”</p>
卢坤算是目瞪口呆，没想到他老爸还有这种机遇。得到了什么土地爷的眷顾，难怪他们家能一跃龙门。</p>
“你有这份心，就说明齐凉没有看错人。他走了，再也不会回来了！”</p>
梧桐树情绪很低落，“我亲眼看着他被带走却无能为力，要是再早一点，再早一点就好了。”</p>
“你是寄居在梧桐中的游魂？”我问道。</p>
果然是大千世界，无奇不有，一缕游魂居然和古树梧桐同化，不分彼此。</p>
“三百年前，我四处飘荡，是齐凉救了我。为了保存魂体，他将我随手打入梧桐之中。虽然不再消散，但也再不能出言，只能静静地陪伴着齐凉。他，可能并不知道我的存在吧！”</p>
“直到一月前齐凉被带走，我莫名其妙的挣脱束缚，但还是晚了一步…我陪伴齐凉见证着齐凉村的风风雨雨，齐凉村之所以叫齐凉，就是因为有个叫齐凉的土地爷。”</p>
梧桐树满是追忆，三百年，三百年的厮守。梧桐树对齐凉的情感早就达到了那种高度。</p>
可惜她是树，是一个需要安守本份的树，悄无声息。</p>
终于有一天她能脱身而出，但是齐凉却先她一步离开。这是天意，是造化弄人。</p>
“不可能，土地公和我约定过，他说会一直等我回来。”卢守城大吼，难以接受土地公不在的事实。</p>
“他确实一直在等你，等了你不知道多少年。你也盼了他不知多少年，但是世事无常，他苏醒的那一刻不在你身边，甚至是不在齐凉。”</p>
土地公和卢守城的羁绊又是一种不幸。</p>
“你骗了我！土地爷，你骗了我！”卢守城跪倒在地，抱头痛哭。</p>
“你说过，你说过，你要和我一起守护齐凉，你骗了我。”</p>
“你能这样，齐凉会很欣慰了。神道的凋零已经是注定，所以齐凉就想找人帮他守护他一直挂念的齐凉。而你，小家伙，就是他的人选。”</p>
几十年前的约定，卢守城这人能够遵守至今，就能看出他对土地爷的情义，他是个守信之人。</p>
土地公曾对他有活命之恩，再造之恩，可以说他的一切都是土地公给予。但是等他有能力之时，土地公不在了。</p>
在土地公面前他还是那个孩子，那个每天放学回家就会跑到土地庙前的孩子。土地公总是会不厌其烦的听他唠嗑，静静地听着，他说他以后有出息了会回报齐凉，会守护齐凉，一直到很晚很晚。</p>
直到有一天，每天到土地庙前的瓜娃子不见了。土地公决定去看看，发现那娃子生了重病危在旦夕。而且孩子依旧在念叨着土地。</p>
于是土地爷救了他，并且给他机缘让他躲避了兵灾。</p>
这是泥雕在我脑海里成的像，也是卢守城和土地爷之间久远的记忆。一直到两者约定再见时画面结束。泥雕也不再颤抖，似乎用尽了全部的力量。</p>
“齐凉！齐凉！”卢守城重重的在庙前叩首，“我知道了！守护齐凉！”</p>
“齐凉他虽然已经走了，但他的心还在这，你将继承他的意志，守护他热爱的土地。”梧桐树说道。</p>
泥雕上只有关于卢守城的片段，却没有关于梧桐树的一丝一毫。就连土地公最后都没有提及梧桐树里面的魂灵。</p>
那就只有一种可能，就连土地爷齐凉都不知道梧桐树的存在。</p>
花开一千年，花落一千年，花叶永不见！永不见！至始至终，梧桐树还是没能和土地爷说上哪怕是一句话。</p>
“他说他本是一儒生，机缘巧合入齐凉。没想过一待就是三百年，神也有人性。神也有感情，他最放不下的便是齐凉。”</p>
“齐凉束缚了他三百年，我也陪他等了三百年，在他身边就有一切，哪怕他不知道我的存在。有多少次转世的机会他都毅然放弃，他热爱这片土地，更热爱这片土地上的人民。他舍不得…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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