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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五章 交换故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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迷离月色和青烟笼罩着寒水和白沙，夜晚船停泊在岸边，临近岸边的小酒馆向来很晚打烊。
陆三通坐在靠窗的位置，双手环握着一杯温热的绍兴黄酒。许久，才平复过于激动的心情。
“哪有人会那么傻啊……骗人的吧。”陆三通目光呆滞，喃喃自语着。
早上遇到的人，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。
“老板，来一壶上好的竹叶青。”
“好嘞。”
“客官。”老板拎着竹叶青走到陆三通面前，恭敬问道，“酒馆儿满座了，能否让这位客官跟您拼个桌？”
陆三通抬头打量了那个点了竹叶青的客人，看着面相温和，彬彬有礼，便点头答应。
“谢谢您。”老板招呼着，“客官，您请，竹叶青，慢用。”
两人相对而坐，许久不曾说过一句话。
“小丫头，黄酒若是凉了再喝，可是会闹肚子的。”那人好心提醒道：“不过，我看你心事重重的，不然我们交换一个故事吧。”
陆三通扯出一抹微笑，仔细打量面前这个男人的起来。
他眉宇清秀，眼睛仿佛会发光，奶白色的皮肤好似剥了壳的鸡蛋，淡淡的粉唇如雪中的寒梅，似是仙人误入凡尘，黑色的长发直泄而下，落在竹青色的衣襟上显出那风华绝代的卓然身姿。
“我为什么要跟你交换。”陆三通并没有因为这个男人长相好看而放松警惕。
那人莞尔，给自己斟了一杯竹叶青饮了下去。
又是对坐而无言。
“你……欠过债么？”
“人生在世，一定会欠的。”
“那你……又有牵挂么？”
“牵挂？”他下意识地摸了怀中的那只笛子。“有啊……”
“我改变主意了，我决定，跟你交换故事。”将温凉的黄酒一饮而尽后，似是酒壮怂人胆一般，她打开了话匣子。
那人眨了眨眼，出人意料般认真地听着。
“来到这个世间，无论是对于我，还是对于这世间，都是突兀的吧。”她有斟了杯温热的黄酒，夹了一口花生米，继续说：
“可偏偏有人无条件的对我好，阿婆，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，兵荒马乱的年代，她执拗地要带我这个素不相识的人逃难，这种人，就是很稀有的傻子了吧。”
那人点了点头，“的确，无端对你好，许是有目的。”
她望向远方，满目秋水，灯短夜长。
“逃难的途中，我们走散了，这些年，可能是幸运吧，我过得一直很好，有时我会打听他们的消息，但是没有回应。”
“你放弃，也是对的。”
“这是一个正常人的做法，”她将目光收回到杯中酒中，看着因为自己颤抖而杯中泛着一圈一圈涟漪的酒水，“可是我们重逢了，重逢的很突兀。那个时候，我的眼睛看不见了，被阿婆从水潭拉了出来，带回家，那个时候，距离我们第一次走散已经过了二十几年。”
“她没有认出你，你也没认出她。”
“是的，”陆三通眼中像是有泪光闪烁，但是酒馆灯光昏暗，看的不太真切。“那时，有人斥重金差人寻我。”
那人笑了笑，“你真是个有趣的人。”
“公子何出此言？”
“你似乎一直被人寻找，或者说，你一直被人弄丢。”
“说的也是呢，”陆三通又饮一杯酒，“忘了跟你说，阿婆还收养了一个儿子，叫……”她迟疑一番，“叫水生，他是帮忙寻人的护卫，见到我后，水生把我送了回去，还一直受命护我周全。”
听到那人的轻笑声，陆三通继续道：“闲暇时，他跟我讲了那个阿婆的故事，原来在我们这走散后，阿婆一直没有放弃去寻我，一日没有寻到我，便在家中墙上划一刀痕，四横一竖五个一组。那时，我才知道她已经找了我五千三百二十六天了。”
“难怪你记得那么仔细。”
“不敢忘，也不能忘。”陆三通摇摇头。“须臾数载过去，我也因为种种原因在外奔波，就在最近，故地重游，我循着记忆，摸索找到那间废弃已久的屋子。”
朦胧之中，那人似乎看到陆三通的眼角，划过一行清泪。
“屋子里虽然布满灰尘，但是陈设整齐，家中所有的墙壁上都是五个一组的划痕。”
那人听到这话，饮了一杯青酒，心中复杂的感情，油然而生。
“阿婆终其一生，没有找到我，而水生，听说一生未娶，膝下并无子嗣。那宅子，就荒置在那了。”
陆三通看着那人，“我的故事讲完了，你呢？”
那人抿了抿淡粉色的嘴唇，“你叫什么名字呢？”
“说出来还怪不好意思的，不过我的名字，和你的故事有什么关系。”
那人没有坚持，只是粉唇轻启：“我叫石南。”他兀自说：“石南味辛、苦，性平。归肝、肾经。”
“就是药材的名字咯，也比我的名字好听得多。”
“那是我与他初遇时，他对我说得第一句话。”石南一提到那人，眼神里流露无限温柔。
“他？他是个郎中？”
“金陵秦淮夜，美酒共佳人。”
“你跟他是在这里遇见的？”
石南点点头，“那夜，我们说好不醉不归。那夜，我们……”
他从怀中掏出那只笛子，借着昏暗的灯光，陆三通揉揉眼睛，打量着那只笛子，青竹削制而成，简单普通。
“他管这只笛子叫飞扬，的确，每当他吹响这只笛子，我的心也跟着那笛声飞扬起来，随着笛声渐行渐远。”
“可惜，飞扬哑了。”
“的确可惜，不然我还真想听听可以让人心飞扬起来的笛声呢。”
“旁人的成见是一座大山，堵住我们的路，他们的成见是汪洋大海，时常掀起风浪，想将我们葬身海底。”石南轻抚飞扬身上的纹路。
“你们，很难吧。”陆三通小心翼翼问着。
“他是郎中，自小就要悬壶济世。”石南并未正面回答陆三通的问题，“我一直不明白，那些不明所以就要嘲笑、打压他的选择的人，又有什么资格在垂死之际，找他去医治？”
“医者仁心。”
“无用……但也有些用处的仁心。”石南皱了皱眉，“他若没有这等仁心，也许这世上便不会有我们的故事。”
他的声音微颤：“直到，我看到飞扬，出现在另一个人的手中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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